慈悲殿 第8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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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自小在宫里长大,大邺有十四岁开牙建府的规矩,轮到他的时候恰好淳宗皇帝晏驾,他转头就登基继位,因此没有上外头走走看看的机会。也许留月徊两天是实心的,毕竟她和那些太监宫女不一样,不是从最底下一层层爬上来的,也没有受过嬷嬷总管的调理。她不会谨小慎微,更不至于在皇帝面前连大气儿也不敢喘,有些话她敢说,说得真真儿的,一点不掺假——皇帝爱听真话。

梁遇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,鞠身道:“臣是怕她口没遮拦,在主子跟前放肆。既然主子瞧得起,且让她伺候着,臣先告退了。”

他说罢却行,缓缓退出了暖阁,只听皇帝同月徊笑谈,“大伴是怕朕吃了你。”

月徊大觉意外,茫然看向梁遇,哥哥面色如常,连半点波动也没有。

若拒绝,皇帝是什么人呢,既然发了话,哪里是询问的意思,分明是下令。月徊掖着手,斟酌了下道:“承蒙皇上抬举,这是奴婢的福气。只是奴婢不懂宫里规矩,只怕不留神捅了娄子,给皇上添麻烦。”

皇帝也才十七岁,少年人脸上总有一段真挚的神气,笑道:“你不懂规矩不要紧,横竖其他人都懂,他们自然与你方便。”

这回是不能再推脱了,月徊不知接下来是吉是凶,忐忑地拿眼瞄哥哥。梁遇见她迟疑,也不好说旁的,轻声道:“这是皇上恩典,快跪下领旨谢恩吧。”

第14章

梁遇舒了口气,回身对月徊道:“看来用不着等到明儿了,回了皇上一声,我打发人送你回去。”

月徊暗里有些可惜,难得进一回宫,昨儿半夜来,今儿掌灯又出去,没能着实开一回眼界。不过宫里步步凶险,她还是早早儿出去的好,也省了哥哥的麻烦。

于是跟着一块儿上乾清宫去,预备给皇帝请个跪安就告退。穿过细密的雪沫子,暮色中巍峨的宫阙竖立在广袤的天街前,一溜宫灯高悬着,把檐下的和玺彩画照得熠熠发光。

皇帝还在东暖阁,门上垂挂的金丝绒帘子打起来半边,隐约能听见里头的动静。皇帝正用酒膳,膳桌上排得满满当当,但他胃口欠佳,只点了一盅金丝燕窝粥捧在手里,慢慢拿金匙舀着吃。

门上有人进来,他抬了抬眼。月徊见过他几回,头前他都是躺着的,看不真周长什么模样。这会儿坐起来了,一条攒珠的眉勒束在额上,底下两道眉毛长得又黑又长。皇帝的眼睛是那种丹凤眼,月徊印象中的单眼皮大多伴有肿眼泡儿,但皇帝不一样。他的丹凤眼是古画上王昭君的眼睛,眼角上翘且狭长,要是斜着瞧人一眼,那了不得,很有眉目传情之感。

月徊的“谢主隆恩”说得山响,听上去真是感激不尽的模样。可是留在宫里总要物尽其用,这帝王家虽阔,也不养闲人。让再留两日,时候倒是不长,只是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。她有这样一条嗓子,是福也是祸,她心里头隐隐知道,接下去只怕难得太平了。

“奴婢自小不讲究地长大,粗鄙是粗鄙了些儿,但奴婢端茶递水还是可以的。”眼下最要紧一桩是揽点活儿,只要不让她再去蒙那些大臣就好。月徊扶正帽子笑了笑,“或者伺候文房也成,奴婢会研墨。”

皇帝却说不必,“朕跟前不缺伺候的人,你留下陪朕说话,解解闷儿,就是你的功绩了。”

留下说话解闷,这里头学问很大,月徊平时懂得察言观色,但对于那些达官贵人们高深的话,理解上头还是差点意思。她冲皇帝笑得没心没肺,梁遇心里却有些悬。他不得不预先替她请一回罪,说:“山野间长大的孩子难免鲁莽,要是言行上有失当之处,请皇上恕罪。”

皇帝倚在被褥卷成的靠背上,看了月徊一眼道:“大伴不必忧心,朕留她没有旁的意思,就想听她说说宫外的见闻,看看朕治下的江山是个什么样儿。”

月徊还算自省,她懂得欣赏美,但也要看一看对方是谁。这位是天字第一号,她不敢放肆,很恭顺地跟在哥哥身后,两只脚并得紧紧的,连有点外八字的毛病都改了。

梁遇的语气里满含庆幸,“臣仔细问了当值的太医,主子病势消退了大半,这回竟比以往利索得多。”

皇帝叹道:“是啊,早前总要缠绵三四日。”

“臣瞧主子精神头很好,当真是病去如抽丝。既这么,臣就让月徊回去了……”他回头瞧了瞧她,“宫里人来人往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

原本随口一句应,这事儿就结了,可皇帝却不然。他微微偏过身,寻找梁遇身后的人,叫了声月徊,“这趟进宫太匆忙了,你愿不愿意再多留两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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