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氏璧(出书版) 第5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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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杉料到那老者是来吊唁桃花夫人的游客,一时顿住脚步,躲在林中,不敢过去打扰。

只听得那老者喃喃道:“一晃居然已经十五年啦。息夫人,你我同为陈人,你虽葬在异国他乡,总算还有子孙后代祭祀,可田某的亲人都在齐国。”言毕重重叹息了几声。

南杉只能瞧见那老年男子的背影,看不清面容,听他自认陈国人,又提及家眷在齐国,这才恍然大悟,心道:“这老者一定是田忌。”

陈国是春秋时期的诸侯国,国君是帝舜后裔,妫姓田氏,虽早已亡国,但陈国后裔却先后主宰了东方两大强国——陈国公主桃花夫人与楚文王所生的儿子熊恽当上了国君,即楚成王,之后的楚王代代都是桃花夫人的后人;陈国公子田完流亡齐国后受到齐桓公的赏识,任工正一职,逐渐掌握齐国大权。到田完十世孙田和时,田氏废齐康公,自立为国君,仍以“齐”为国号,史称“田齐”,取代了姜姓齐国。

田忌即是田齐贵族,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就是派人从魏国救出军事韬略出众的孙膑,收为门客。一次与齐威王赛马时,孙膑向田忌献计:以下马对上马,以上马对中马,以中马对下马,即为著名的田忌赛马法,结果马力不及齐威王的田忌反而大胜,孙膑由此成名,摇身变为齐王的座上宾。之后田忌为主帅,孙膑为军师,二人联手先后两次大败魏军,迫使魏国大将庞涓自杀,魏国从此一蹶不振,不得不依附于齐国。但为齐国立下盖世奇功的功臣并没有好的结果,田忌被齐相国邹忌陷害,不得不逃亡楚国,孙膑则辞官隐居,迄今已经十五年。

不幸的是,红颜祸水的诅咒也应验在桃花夫人身上,息国和蔡国两个诸侯国均因为她而灭亡。她出嫁息国时路过蔡国,在姊夫蔡侯宫中做客。蔡侯为小姨子的绝世容貌倾倒,难以自持,多有挑逗轻薄之语。息侯闻之大怒,设计报复,怂恿楚国攻打蔡国。楚文王依计出兵,俘虏了蔡侯。蔡侯得知真相后愤愤不平,遂向楚文王称赞桃花夫人容貌天下无双。楚文王听后大为心动,遂以赴宴的名义一举灭掉息国,俘虏了息侯。

桃花夫人闻变,欲投井自杀①,却被人牵住衣裙,劝道:“夫人不欲存息侯之命乎?何为夫妇俱死?”

①此即著名的“千古艰难唯一死”。“不即死”一度成为身处明清易代之际士大夫的热议话题,其间最见中国士大夫本色,也最见道德的血腥。关于这一点,作者将在后续作品《柳如是》中详加叙述。

桃花夫人黯然无语,遂被带到楚国,入宫成为楚文王的夫人,还生下了两个儿子。但她一直闷闷不乐,始终不肯开口说话,此即后世诗人所吟诵的“细腰宫里露桃新,脉脉无言度几春”。楚文王追问缘故,桃花夫人回答道:“我身为女子,却嫁了两任丈夫,既然不能赴死,还有什么话可说?”

楚文王知道她是感伤息国灭亡,为了取悦美人,干脆兴兵攻打蔡国,蔡侯再次被俘,最终客死楚国。但桃花夫人并未展颜而笑,最终郁郁身亡。传说她死的时候正值桃花凋零,又凑巧葬在纪山,所以楚地民间尊她为桃花神。后世还有人建有桃花夫人庙①,时时祭祀。桃花也解愁,点点飘红玉,从此,明媚娇艳的桃花又被赋予了贞烈多情的意象。

田忌到楚国后很受楚王礼遇,在江南一带有大片封地,称为“江南君”,时而也会来郢都觐见楚王,南杉在王宫中见过他几次,所以认得他的容貌身形。恰好那老者回过身来,果然是田忌。

忽听见田忌扬声叫道:“足下也是来拜祭桃花夫人的么?何不现身相见?”

①汉阳(今湖北武汉)龟山北麓、月湖岸边,旧有一祠一洞,祠名桃花夫人祠,又称桃花夫人庙,洞名桃花洞。每逢春季桃花盛开,桃花庙掩映在姹紫嫣红中,景色宜人,乃武汉民间游春踏青和举行庙会的名胜之地。《续辑汉阳县志》记载:“桃花洞在大别山下,有桃花夫人祠。”《续汉口丛谈》中记载:“桃花庙即桃花夫人庙也。此庙在宋以前便有云,且绘壁仙女,其庙俏丽可见。”明清之际以“古洞仙踪”列入“月湖八景”之一。

南杉有意落到最后,悄悄离开了队伍,翻过几座山峦,径直赶来纪山西面的桃花夫人墓。这里虽然是处名胜古迹,却因为距离高唐观太远,加上山势陡峭,少有情人会来这里野合幽会。

南杉还不到二十岁,除了王宫副宫正的身份外,还是太子槐的内弟。他本人出身于巫卜世家,楚国巫觋虽受尊敬,但并不是贵族,实际地位并不高,还是有名无氏的那一类贱民。南家能够显赫起来,全靠南杉长姊南娟,她嫁给了位高权重的令尹昭阳为侍妾,因善于奉迎而得宠,后又生下儿子昭鱼,遂被昭阳扶正为夫人。因为这一层关系,太子槐又娶了南娟的妹妹南媚为夫人。南杉能够入王宫担任要害之职,自然也是因为裙带关系。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槐是有意将小舅子安插到副宫正的位置,不然完全可以为他在朝中谋个清闲的高官职位,不必做日日宿卫王宫的苦差事。但南杉为人实在不错,少年老成,行事谨慎,寡言少语,从不多事,甚至与华容夫人那一派也相处得很好。

一路尽是茂密的桃花林,春慵娇红,香气馥郁。桃树有高有矮,南杉时不时地得猫着腰从树枝下穿过,身上沾染了不少花瓣。

出人意料的是,当他费了许多工夫来到桃花夫人墓前时,并没有看到情人媭芈的影子,只有三名男子悄然肃立在坟茔前——为首的老年男子四五十岁年纪,一身锦衣长袍,衣饰华丽。另外两人均是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,穿着相同的玄衣劲装,腰间配着长剑,似是那老者的随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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